佟老太爷 - TypingMe
佟老太爷
标签:人世间
  2023-04-20 09:53:13
我时常会突然在脑海里回忆出一些童年的只言片语,有些尘旧事仿佛秋日里收集的树叶斑驳陆离。曾经我一度怀疑,这是不是我自己的梦境,皆因其中的细节过去没有注意,现在回想起来却有详实笔笔。

我的童年包含了四个部分,我家、我姥姥家、我太姥家与我爷爷家。

佟老太爷是我爷爷家的邻居,从我记事儿起,西院就很臭。佟家养鸡,搞了一个很大的鸡房,其实这个鸡房建设的时候我应该是有印象的,依稀记得当时建的时候我还与佟家孙子在现场玩。鸡房很臭、很闷、很热,冬天的时候会从房顶往上返气,顺着阳光看,热气蒸腾着向天上冲,仿佛鸡房里的鸡在练某种气功。

佟老太爷忙活了一大家子,靠的是车把子的好手艺。我们村毗邻铁路,有个十里八乡不大不小的煤厂,车把子靠给煤场拉煤生活,兼着平时在农村里捡些闲活儿。佟老太爷喜欢喝酒,每顿饭必喝一杯高粱酒。在那个年代,这样的生活让普通农民足以羡慕。

每次下工回来,马车的铃铃声,早早就从街西边传来,wo!wo!马车进院,卸套,最后给马用扫一遍身上,再引去井口喝水,喝上满满一大桶水后便牵去马棚,倒入慢慢一槽稻草碎,再撒一些玉米粒。忙碌的一天才算正式结束。

佟老太爷把正房让给了儿子,自己在东边盖了一间偏房住,小屋北向开门,一进屋就是后厨房,中间夹墙,前面起炕。卧室是普通的东北样式,炕头里放着大箱,上面码着被褥,地上靠东边是一溜箱柜,南窗台下是2个木沙发。西南角放着大衣柜,电视机。屋子正当中有一个洋炉子,是屋里取暖的唯一补充。

此时屋子里已经温上了高粱酒,一小碟花生米是佟老太爷的专属,孙子只有在爷爷高兴的时候才被允许吃几粒。折叠的圆桌子放下,佟老太爷坐在炕沿上,后面倚着被褥垛,只喝酒不说话。佟老太奶在边上唯唯诺诺,一边小心伺候一边快速吃饭。屋子正当中的洋炉子上烧着水,桌上仅有的菜是炒鸡蛋、土豆丝和大葱蘸酱。

他喝酒主要靠抿,每次只沾一点酒,等到吃的差不多了,其实杯中尚有一半。最后一饮而尽,伴随着丝哈的声音。喝酒以后变躺在炕上,要过好一会才能缓过来。仿佛一天的疲惫,都在着丝哈的声音中消散。

这些记忆是如此深刻,以至于我以为我曾经非常认真的记过,可惜都不是。这只是我在重新回忆到此时,比过往更清晰的观察。

佟老太爷后来的故事就只有只言片语,说他肝有病,走的很急,正赶上动迁,儿子迁怒去世早而少了一份补偿。其实他风评也不好,经常打人,重男轻女,逼着自己的闺女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干部。

多年以后,一次喝酒时我突然想起他,其人模样我早已记不清,但却一直记得那个冬日的傍晚,他喝的那一杯白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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