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-09-17 12:07:40
贍養老人是對養育之恩的報答,也是對人類勞動的尊重。
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贍養的經更難念。
我的父母同年,70歲時,他們的身體依然很好,母親還種了幾畝地,父親還在居委會當會計。
世事難料,禍福往往一瞬間。我們奉勸父母召開家庭會,對晚年的一切作個合理的安排,如生養死葬的問題,住院的問題,房產田地的分配等,協商好,立下文書,簽字蓋章,以免到時造成不必要的矛盾。母親認為在理,父親卻一臉的反感。“我們一輩子沒開過家庭會。”父親搖著頭說,“路死路埋,溝死溝埋。”
那年三十,一家人在一起談完年,父親有些醉意便睡了。母親和我們說起家事,再次強調房屋一樓歸老么,她跟老么;二樓歸三哥,三哥安葬父親。因為大哥已經去世了,二哥雖然還在小鎮做生意,但響應庫區移民政策外遷了。大嫂、二哥兩家人當時也都在場,大家都覺得在理,默認了。這算是我經曆的第一次贍養會議,雖平淡如水,卻味道十足。
我把此事告訴了嶽父,嶽父認為母親做的對,建議最好立下文書,簽字蓋章,因為世事難料,人心難測。我把此事也告訴了同住在小鎮上的順哥順嫂,多個知曉的人總比少個不知道的人要好。
2009年12月2日,母親撒手人寰,終年76歲。遵照鄂西山區小鎮喪葬的習俗,於4日早晨安葬了母親,我承擔了一切費用。三哥夫婦提出召開家族會,叫大家不要走了。晚上,堂兄慶哥主持,堂兄順哥負責起草協議,就父親的贍養問題再作安排:一是父親尚能生活自理,仍舊獨立居住,三弟兄每月出交生活費,在每月1-5號打入指定的賬戶;二是住院由大姐看護,費用三弟兄平攤;三是在父親生活不能自理後,交由三哥料理,並承擔父親的安葬事宜。另外,房屋的繼承和園田的分配遵從母親的遺願。當順哥把商量的幾點歸納宣布後,在場的幾十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,掌聲如雷。當時剛安葬了母親都還在疲勞之中,加上夜已深,慶哥5號一早又要去宜昌,他委托順哥把協議整理好後交給大家簽字蓋章,務必辦妥此事。第二天,順哥把寫好的協議鄭重地交給了父親,父親卻話:“我老李的家事,不需要外人管!”尷尬的順哥傷心地回了家,發誓不再管父親的家事。
父親是個有個性的人,對同意的事是決不會輕易改變的。
後來,終於弄明白了他之所以這樣,是因為三哥三嫂在散會後,悄悄地對父親說:“這個協議完全是偏心的,偏向了老么。我們家的事不要外人管。您把房子賣了,跟我們去享福。”
協議像一艘船被暗礁擱淺了,一直放在父親的辦公桌裏,誰也沒有簽字蓋章。三哥和父親到處散布賣屋的消息,好幾個買屋的都來看過,但了解了我們家的情況後,沒有一個來買。無奈的父親只好寫了一個紙條,作為他的遺囑,連同房產證一起交給了三嫂,意思是房產全由三哥繼承。於是,三哥夫婦向居委會書記承諾,向親戚朋友宣布,父親由他們養老送終。
對於三哥三嫂的無知行為,我們都沒有在意。父親仍舊一個人住著,大家還是跟以往一樣,各盡各的孝:送糧送油,打壺酒,送點菜,帶些牛奶副食,修一修水管電路,過生都去看看他。
人老了,隨時都有意外發生。父親79歲那年,有一天在樓梯摔了一跤,撞傷了額頭,住進了醫院。大家迅速在一起商量,二嫂提出把父親的辦公桌撬開,拿出社保卡交到住院部,報銷後的醫藥費,用父親卡、折上的錢交,不夠的,三兄弟平攤。不可思議的是三哥連夜悄悄地撬了父親的辦公桌,把社保卡、身份證、戶口簿、折卡等一切有用的東西都拿走了。他們認為父親一定會走上黃泉路,所以選擇了不雅的作法。
父親的頭部淤血越來越多,一直在病床上呻吟。第三天,我再次到衛生院看他時,發現情況不對,叫二哥迅速通知三哥夫婦,立即轉院。幸虧及時,在縣中醫院作了開顱手術,取出瘀血,保住了性命。
父親以頑強的毅力和堅強的意志戰勝了這次病磨,可謂脫了一層皮。出院後仍舊一人住著,後來漸漸恢複了記憶,能看會兒書,能寫自己的名字。我很是欣慰,常常中午或是放學後去看看他。
這次住院後,他似乎明白了自己錯誤的作法。
今年正月初二,我們都在二哥那兒拜年,三哥提出父親的事情要重新商議,他再不管了。為了父親的生活,我們不得不重新考慮,最終的意見是:父親的生活由大姐來照料,直至百年歸世。父親所有的證件,包括卡折交給大姐,大姐負責處理父親的一切。大嫂聽後說:“這樣安排很合理。老人已經85歲了,還能過幾個春秋?”三哥一臉的無奈,說:“我管了這么多年,也該你們管管了。後人都有義務。”
是的,後人都有義務。這算是我經曆的第三次贍養會議,讓我真正明白了“孝在於質實,不在於飾貌”的真正含義。